报纸版面上终于消停了。吃新闻饭的诸位也松口气,落得片刻清闲。
灵感来源:谢赞泰先生的《时局图》
车上闲聊天
郑衍却又传来消息,说北平那边有出版社要出版《王大壮进城》,主编是赫赫有名的刘从武先生,有意要见一见“方霁天”。另外,这么久了,也该拜访一下鲁先生。让方晴收拾收拾跟他一起去。
李先生最近心情好了不少,走了棒槌小吴,招了个兼职画工,一个还在美术学院上学的小伙子小王,嘴甜得很,对李先生毕恭毕敬,李先生浑身都弥漫着舒泰之气。有这个兄弟担着,再加上报馆最近不大忙,方晴很容易就得了四天的假期。
方晴怀着去朝拜的心,激动地半宿没睡好,带着黑眼圈跟郑衍坐上去北平的火车。
郑衍一副败家习性,买的头等车厢的票子。
方晴笑道,“也是奇怪,怎么第一次遇见你是在二等车厢?”
郑衍吞下了到嘴边的“孽缘”二字,想了想,“好像是头等车厢被人包了。”
方晴点点头,难怪。
“那时候我以为你是个最腼腆不过的旧式小姐——”郑衍故作感慨地摇头。
方晴被郑衍挤兑惯了,并不生气,只笑眯眯地喝茶——郑衍的私房茶依旧一贯的中药汤子味儿,所以方晴专门买了蜜饯。
“我还和益哥夸你呢。”郑衍说起他们第二次见面。
方晴还记得那位韩先生,清风明月一般的人物,便笑道,“我记得,你们帮我识穿了一个假首饰盒子。”
“早知道就不多话了,要知道这在古董行里是大忌。”
方晴挑眉。
郑衍喝口茶,“反正你也不打算买。”
方晴笑了。
“他快回来了。等他回来,一起给他接风吧。”
方晴点点头,想起那个时候,轻轻叹口气。
“怎么?哀民生之多艰?”郑衍拈一块蜜饯丢进嘴里。
“那个时候真好。”
“年少轻狂,幸福时光。”2郑衍戏谑地笑道。
“年少则年少,却不轻狂,”在这坐的稀稀拉拉、走得摇摇晃晃的车厢里,方晴发起牢骚,“郑衍,你说我,从小到大,一直兢兢业业地努力活着,从不曾懈怠,结果还活成这幅鬼样子,看来是天赋太差。”
“也可能是运气使然。”郑衍道。
“谢谢。”
“不过那样更糟,世上没有比当倒霉鬼更坏的事了。”
“你这种人,为什么没被人在暗巷里套上麻袋揍一顿?”方晴气笑。
郑衍得意地说,“因为我从来不走黑漆漆的小巷子。”
“真明智!”
“来,跟爷说说,你怎么流落到天津卫的。我一直好奇着呢,按说你这种胆小狷介的,不应该这样啊。”
方晴深悔不该跟他聊天,郑衍有时候倚熟卖熟贫嘴贱舌,真是讨厌。
“我曾见过你和一个长得人模狗样的军官一起喝茶,莫非——和这厮有关?”郑衍眨眨眼,轻佻地问。
方晴低头喝茶不理他。
“难道是——”郑衍把“始乱终弃”四个字扣在嘴里,嚼吧嚼吧咽了。
方晴斜了郑衍一眼,淡淡地说,“我是那军官曾经的乡下太太,他嫌弃我土气丑陋上不得高台盘,便离婚另觅如花美眷去了。”
郑衍皱起好看的眉毛,沉默半晌道,“他叫什么?在哪支部队?”
方晴抬眼看郑衍。
郑衍等着方晴回答。
方晴把本就剩余不多的火气散了个一干二净,轻叹一声道,“你莫不是想帮我找他晦气?那倒也不必,早已经桥归桥路归路了。”
“真放下了?”
方晴点点头,喝口茶,“我是觉得,你有这份心,还不如分钱的时候多分我些。”
郑衍立马做起怪来,皱着面皮,“你怎么不割我的肉去煮汤?”
“你看,你看,刚才还义愤填膺要替我报仇。”
“报仇是割别人肉,分银子是割我的肉,能一样?”
方晴撑不住,噗嗤笑了。
郑衍也笑。经历这样的事,还能笑得这么没心没肺,真是个傻妞!又想起方晴说过的在南市摆摊的经历,她说话时微抬着脸,促狭一笑,一双凤眼弯起来,满脸都是得意洋洋,“嘿,一个不小心就引领了南市老人新风尚!”郑衍的心突然又酸又软。
二人又说起要拜见的两位“大神”。
“这些赫赫大名的人物,你怎么认识的?”方晴好奇地问。
“也只有你小看我……”郑衍摆方晴一眼,颇有两分不悦。
方晴敷衍地说,“阁下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
郑衍无奈地摇头,“近则不逊,果然。”
方晴笑眯眯地喝茶。
郑衍不与她一般见识,提点方晴,“刘先生家的沙龙是很有名的,到时候不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