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先生?”
王扬连叫两声,才让庾易缓过神来。
“我这办法行吗?”
“甚妙!甚妙啊!之颜,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庾易迫不可待地就要发问。王扬忙道:“先生,常平仓的事”
“这个好说!你看看下面这个问题有什么办法能解决”
庾易本来没打算问王扬奏中的具体细节,但却说得宛如亲眼一般,并且一下就看出关键,这等体事察物的能力,可不是一般少年人能有的。
“这是典型的活力不足。活力就是动力,就像一潭死水,没有活力,静止不动,那它只能干涸发臭。所以要引进活水,有了活水就能激发活力,局面也就能为之一变——”
“之颜说的活水来自?”
“官府之外。”
庾易神色一变:
“此事断然不可!铸币之权乃国家公器,岂能放与私人?《左传》云‘国不堪贰。’汉孝文听下自铸钱,故吴邓钱遍于天下,而后有七国之乱。钱币不专于国家,则地方做大。且私人铸造,为求谋利,必杂以铅铁,损坏币制。币制一坏,其弊更深!其害更远!前朝景和年间,盗铸之风盛行,劣钱遂多。一千钱长不到三寸,入水不沉,随手破碎,故物价踊贵,斗米至万钱,市场大乱!所以即便那铜山币场弃之不用,也不能放与私人!”
王扬解释道:“不是放与私人,而是准许私人参与进来,名之‘官督商办’。意思就是蒙山铜矿的所有权还是归朝廷,但开采和铸造环节,可以引入一家或几家共同参与。参与者可以是商人,也可以是士族。只要有足够资金,有经营能力和经验,并且愿意与官府合作,就可以让他们入场。由官府派监察人员,全程监督,纠察质检,严明科条,这样就不用怕坏币制;把铜山的所有权和铸钱的决策权握在手里,就不用担心地方做大,只要将每年铸钱的收益分出一部分给他们就行了。”
官商合营分利的模式最早起于唐代,至宋朝大兴。此时尚无这种观念,之前王扬提出建常平仓、给士族分红的想法时,其实已经有了官商合营的影子。只是常平仓不是专门做生意的机构,也不太涉及经营,更近于仓库性质。而士族也只是出粮分收益,并不参与管理,所以庾易听说时虽然惊奇王扬点子多,思路活,但并没有做深想,而现在则实实在在地被震撼到了!
“让私家参与,真的可以让矿山获利吗?”庾易不确定地问。
语气乍一听好像有些怀疑的味道。但事实上,与其说怀疑,实则更近似于请教。
“只要选对于参与者,划分好权责,就一定可以。从资源上来说,官府的优势在于拥有政策、合法性、技术和现成器具;私家则有资金、管理经验和盈收动力。只要把两者资源有效整合,盈利没有问题。尤其私家是占分红的,和办事官吏不同,他们是盈利越多,赚得越多,当然尽心尽力。
所以让私家参与,一来投入资金,避免官府独自承担亏损。二来可以转变职司赘冗、人浮于事的弊端,改进管理和经营模式,提高效率。三来有资格参与的私家,必然有一定势力,可以直接解决地头上的一些问题,减少阻力。能少花很多冤枉钱。不过在选派监察官员的时候,要慎重挑选,不仅要从人品上把控,更要从制度上防止他们与私家同流,所以放权不要单一,要制衡,衙司之间可以有矛盾甚至对立,再定期设巡查”
庾易越听眼睛越亮,虽然有些词和说法听着古怪,但大概意思是听懂了。听到最后更是兴奋地直接站了起来,全无平日里的舒缓风范:“之颜博古通今,察远照迩,真大才也!!!”
远处,庾于陵见父亲突然站起,状似激动,心中咯噔一声,叫道:“不好!可能是谈崩了!”
庾黔娄看到父亲行为异常,心中也犯嘀咕,父亲一向稳得住,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王扬年轻气盛,语间冲撞了父亲?不会吧,就算冲撞,以父亲的养气功夫,难道还至于当场发作?不过王扬的气人本事倒是不可小觑
正思考间,庾于陵已经疾步赶去劝解。庾黔娄也只好跟在弟弟身后。
两人赶到的时候,正撞见父亲拉着王扬的手,大步走出池阁:“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之颜,你要是能答出这个来,别说一个请求,十个我都答应!”
“先生明明刚才说”
“放心放心!这绝对是最后一个!”
然后就撞见急匆匆赶来的兄弟俩。两人见到父亲满脸喜色,走路生风,王扬一脸无奈的笑,似乎不像是吵架的样子。
“你们来的正好。阿介倒茶!去我书房里,用摆在书格最上面那个青釉点褐罐中的茶叶!水找老侯,让他取今日新打的泉水。阿贞,告诉厨房准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