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寸心正有些晃神,却听他忽然问。
她一下回过神,便见他侧过脸来,一双犹如浸润过雾色的眸子盯着她,“是我对你不好吗?”
他的嗓音清澈动人,却夹杂几分迷茫。
戚寸心一下愣住。
不好吗?
戚寸心从前看过许多话本,多的是富家千金与穷书生的不圆满,求不得,多的是失约,毁诺,教人扼腕。
其实在东陵他们成亲那日,他走出那道门时,戚寸心就在心里偷偷地想,会不会他这一去,就不回来了?
她曾以为身份就是天堑,所以从缇阳到澧阳,她内心几经挣扎犹豫,却是他始终如一,遵守承诺。
一个紫垣玉符,令她成为众矢之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稀里糊涂地被推入朝堂与江湖之间的这道旋涡,说不怕,那都是假的。
明明他并不希望她入九重楼,可今天在紫垣河畔,他却并不阻拦她,只是和她说:
“那就去吧。”
他用自己的血喂给她的虫子,只是希望她要是中途害怕了,后悔了,就如他们所约定的那样,捏住那颗铃铛,他就会来接她回家。
铃铛不响,他绝不闯楼,由着她自己面对。
“已经很好了。”戚寸心摇摇头,眼眶泛热,她没忍住伸手抱住他,脑袋枕在他肩头。
明明那个鳄鱼潭那么可怕,明明她紧抓着铜块,身体悬空的感觉想起来还是令人胆寒,可这一刻,她忽然发觉自己好像不是孤身一人去的。
铃铛在她腕上,他就在陪着她。
静默地等待她,要做她的退路。
明明他什么也不说,但却好像在告诉她,不勇敢也没有关系,失败也没有关系,再糟糕也没有关系。
反正,她还有退路。
“可你扔下我走了。”
他的嗓音平静,提起那会儿她在宫巷里气呼呼绕过他往前跑的事。
“十几步远也算扔下你走了吗?我不是回来牵你了吗?”她吸了吸鼻子,从他怀里抬头。
“上药的时候,我说疼,你也不理我。”
他又补充。
“我动作明明很轻你也说疼,一看你就是骗人啊,”她薄薄的眼皮有些泛红,眼睛也染了些水雾,声音明明有点哽咽了,却还不忘争辩,“再说了,谁让你没事给自己一刀啊?”
他不说话了,薄唇微抿,只用一双眼睛盯着她。
看起来有点委屈,又有点可怜。
“……算了。”
戚寸心有点泄气。
她伸手捧起他的脸,认真地说,“以后你不要这样了,知道吗?”
少年没有答她,只是这样近的距离,她的呼吸好近,好像很轻很轻的风,他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睫。
月亮的华光在他身上,他的眉眼漂亮得不像话,也许是受到了某种蛊惑,戚寸心恍恍惚惚,靠他越近。
一如在澧阳的夜,她捧着他的脸,近在咫尺。
她鼓足了勇气,不似那夜故意的玩弄,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微微的痒意,犹如羽毛一般轻轻擦过他的脸颊,那种痒意却钻到了人的心里去。
他近乎失神一般地望着她。
他的睫毛颤啊颤,薄红顺着脸颊蔓延至耳后。
“为什么……要这样?”
隔了好一会儿,他满面迷惘,嗓音极轻。
戚寸心脸颊烫得厉害,撇过脸去望檐后银白的圆月,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我饿了。”
柳絮在底下等了许久,见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还未从屋顶下来,便想着是不是该将晚膳撤了。
却不想,她才进殿,回头便瞧见谢缈和戚寸心走进来。
他们似乎有些奇怪。
两人的脸颊都带了些不太正常的红晕,柳絮不由蹙起眉,忙迎上去,“殿下,太子妃,可是在上头受寒了?用不用奴婢去请太医?”
“不用了……”
戚寸心小声地说了句,随即就冲到桌边净手再端碗。
这一夜,两人各怀心事,却是同样的难以入眠。
翌日迷迷糊糊地醒来,戚寸心连睁眼都有些费劲,她偏头望见谢缈苍白的面色染着薄红,自己才想开口,却先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谢缈半睁起眼睛望着她,嗓音有气无力,“娘子,我头疼。”
“我也头疼。”
戚寸心的声音也有些虚弱。
南黎太子谢繁青私定的元妃勇闯九重楼,不过一夜之间,她便一跃天门,成了深受世间无数人崇敬的天山明月周靖丰的学生。
这消息传到北魏,便更掀起几番浪涛。
九重天之名天下人皆知,伊赫人吾鲁图是北魏枢密院的掌权者,他的父亲吾鲁琮便是当初被北魏呼延皇室派去缇阳的那几位大将军中的一位,也是上任不久,便死在了周靖丰的手里。
“东陵